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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51年12月，杨永清部6个土匪跪在他们曾经行凶的地方接受受害者亲人的痛斥。 资料图片 杨永清把芷江比作一个“大鸡笼子”，狂叫：“待共军进入芷江以后，把鸡笼子门一关，把来者都消灭在鸡笼子里。”当我军进入芷江时，杨永清认为时机已到，派他的副司令潘壮飞率两个团的兵力到芷江“关住鸡笼子的大门”，四个支队从芷江西南进攻；他亲自往晃县调动姚大榜股匪，协同他消灭“关”在芷江的解放军。 我军得到情报后，即刻以五个营的兵力，冒雨疾进，对杨永清的两个团实行长途奔袭。一气追至芷江县米贝和天雷山一带（现属新晃），将潘壮飞的两个团消灭了800余人，缴枪500余支，余则溃不成军。（摘自湘西剿匪时47军140师师长刘子云将军所撰《湘西剿匪纪略》） 口述者杨殿雪，74岁，芷江土桥乡冷水铺人，曾在杨永清部做了一年号兵。 口述者李复明，50岁，芷江碧涌乡人，其岳父孙子义为解放初期芷江法院副院长，听过很多很关土匪的故事。 口述者杨思范，78岁，芷江碧涌乡人，140师战士，参与了对杨永清的围捕。 家里穷得连块豆腐都赊不到 从小我就听老人家讲，杨伯老（杨永清字伯轩，其乡里人大多称呼其为“伯老”）其实应该算是冷水铺张家冲（现牛黄组）人。他生在张家冲，但因为家里穷，便把他过继给我们井冲（现桐木湾组）的牛药师杨凯子。杨凯子家里也穷。 杨伯老的妈妈在罗山一个学校打铃，他自己呢，是个懒鬼，什么农活都不想做，一心只想到发轻松财。他喜欢赌钱，赌场里的人喊他“烂棍子”。 有一年杨伯老的舅舅到他屋里，牛药师喊他到冷水铺街上去捡几块豆腐回来。杨伯老去了，结果好说歹说，还是两手空空回来。人家不赊给他。 他家里人也防着他，怕他顺手牵羊拿起什么到赌场里赌掉。特别是牛，看得很紧，怕他偷。 怕被家法惩处，自立帮会 杨伯老快20岁时，牛药师晓得让他老老实实种别人的田是不可能的，就给他攒了点钱，让他和潘老毛、杨老二等人做菜籽生意，往返于芷江和贵州黎平一带。 杨伯老一心只想着轻活，哪里是做生意的料，何况又是小生意？他还是想着赌，想发大财。有一回，回到冷水铺，他忍不住又去赌了。这一赌，把几个人做生意的老本都赌没了。 杨伯老无法交差，打起了杨家祠堂里的大铜锣的主意。晚上摸过去，把铜锣偷了，到芷江城里头卖了。第二天，人们就发现祠堂里的大铜锣丢了。杨伯老不敢回井冲了。他晓得人们一猜就会猜到是他偷的。 那个时候，大家族还是有点势力的。杨伯老怕家族抓住他用家法惩处，就到罗山庵堂，把经常和他一起赌的人喊到一起，组成了一个圈子（即帮会）。圈子里的人每人交一个光洋的入圈费。杨伯老拿着入圈费买了两把枪。他喊他们那二十几个人为“义勇军”。 他和贺龙打过几仗 杨伯老闯出名堂，主要靠杨毓棻。杨毓棻是麦元村的，和贺龙关系很好，因为他们一年生的，两个人认了老庚。 杨毓棻是个赶马的，本来就人好，又跟对了人，年纪轻轻就很有作为了。杨毓棻当上营长后，看杨伯老有股狠劲，是块打仗的料，就把杨伯老拉过去了，让杨伯老当了连长。 因为都是土桥乡、又都是一个祠堂里的，杨毓棻很看重杨伯老。杨伯老也争气，打仗蛮厉害。杨毓棻当旅长了，又把杨伯老提升为团长。 杨毓棻要死的时候，把手下的人马全交托给杨伯老，让杨伯老送些枪炮给贺龙作纪念。 没想到杨毓棻一闭眼，杨伯老就把部队带出芷江，他不肯送枪炮给贺龙。他把队伍先后带到永顺、大庸（今张家界）、常德等地。1925年到1926年，为了抢占地盘，他和贺龙的部队打过几仗。（此时贺龙还不是共产党员，这段时间贺龙先后任四川警备旅旅长、混成旅旅长、建国川军师长——编者注）1926年，他又带部队参加北伐。打过徐州，南京打下来后，他做了南京下关警备部的司令。 他做到的最大的官就是司令。 白崇禧给了他3飞机光洋 我们村的人都以为杨伯老还有大发展的时候，他回来了。听到讲是蒋介石缩编他的部队，把他的部队缩编成旅，他从司令的位置又回到了旅长的位置。杨伯老一直是吃不得亏的人。级一降，他就有脾气了，干脆连旅长都不做了，带了5万块光洋、10几个心腹和20多条长短枪回冷水铺了。到处买田，到处造屋。 杨伯老有5个老婆。大老婆毛氏，冷水铺的。二老婆廖氏。另外还有朱氏、田氏、姚氏等。杨伯老坏就坏在廖氏手里。 廖氏不晓得是哪里人，杨伯老北伐后回冷水铺，带来了廖氏。我记得廖氏戴了眼镜，看起来像个知识分子。杨伯老没读过书，很相信廖氏。她实际上是杨伯老的管家和军师。 1946年，我14岁，家里穷得没办法，把我送到了杨伯老那里做号兵。我亲耳听到廖氏要杨伯老坚决抵抗共产党。
1949年七八月里，白崇禧运了3飞机光洋过来，要杨伯老打共产党。杨伯老放肆招兵买马。他一开始说，只要来当兵，他就给三块光洋。哄起很多人要参军到他的部队，结果呢，每人只发了一块光洋。 杨伯老的大小老婆生了八九十个女孩，就是生不出崽。我哥哥杨殿烟6岁的时候过继给杨伯老做崽。 廖氏是个很坏的女人，经常虐待我哥哥。我哥哥12岁的时候，被廖氏撵出来了。我们看到他左脚膝盖那里有血。捞开一看，有伤。哥哥说这些伤是廖氏打的。 黑帮楚汉宫的“老佛爷” 解放前芷江有四个帮会组织，即楚汉宫、楚荆、大能、万寿帮会。帮会势力雄厚的是楚汉宫，在政治上它能控制其他帮会。如万寿帮的龙头大哥夏某某不服从楚汉宫的控制，结果被杨永清派人暗杀于体育路。因为杨永清是楚汉宫帮会的双龙头，帮会的人都称呼他为“老佛爷”。 楚汉宫从1946年开堂砍香到1948年，共发展成员两万余人。不仅芷江所有帮会组织都听命于杨永清，就是国民党在芷江的军政人员也要投靠杨永清所统治的楚汉宫门下，才无后顾之忧。如1946年来芷江任县长的贺钦，事先没有拜访杨永清，不愿加入楚汉宫帮会组织，从而感到生命没有保障，只当了几个月的县长，便乘夜逃走了。 1949年国民党36军残部从芷江经过，驻在黄甲街。该部有一营长，与前街杨某某之妻通奸。被发觉后，杨某某将情况汇报给楚荆帮会当家三哥罗湘。他们用斧头将那个营长劈死。（摘自《芷江文史》第三辑胡钰《我所知道的芷江黑帮》） 多次和贺龙“过不去” 杨永清和贺龙结下仇，最早可能与杨毓棻临终前托杨永清将部分枪支送给贺龙有关。当时杨毓棻已经将部队交给杨永清了，杨永清怎么舍得把“自己”的枪送些给贺龙？此后10多年，杨永清认准了贺龙这个仇家，多次和贺龙“过不去”。编者从《芷江剿匪》和《芷江文史》等资料上查到，杨永清和贺龙的战斗主要有以下几次： 1925年1月，杨永清在大庸县境内与贺龙所部交战，杀害包括贺龙部营长吴河胜等70余人，杨永清部伤亡没有记载。 1925年2月，杨永清和贺龙部在大庸和桑植交界处再次激战，贺龙部游击司令姚雷和营长汤智星等多人阵亡，杨永清部伤亡没有记载。 1926年5月，时任护湘军第3路指挥官的杨永清率部在慈利羊毛滩再次攻打贺龙所部，双方交战长达半月，贺龙部王副师长、穆团长等300余名官兵阵亡，杨永清部伤亡没有记载。 1935年10月，杨永清在沅陵就任“湘西绥靖公署芷黔麻晃辰泸联防剿匪指挥部总指挥”，纠集地方武装万余人，阻击长征途中的贺龙所部。同年11月，杨永清部在辰溪潭湾杀害贺龙所部掉队红军战士多人。（参考《芷江剿匪》和《芷江文史》） 白崇禧的“知遇之恩” 1949年8月初，人民解放军已横渡长江，国民党华中军政长官白崇禧在蒋介石的授意下，匆忙由衡阳乘飞机赶到芷江，召开有湘西军、政、匪、霸等反动头目400余人参加的“军政联席会议”，部署所谓“千里人防长城”，鼓吹什么“湘西战役”方案，妄图阻止解放军西进。 白崇禧在会上特别奖誉杨永清为“革命宿将”，夸他占有地利人和的优势，是“拼命保命”“破家保家”的主帅，要他配合蒋委员长的反攻出大力。并许以湘西绥靖公署副司令和12兵团副司令的“高官显爵”。 杨永清受宠若惊，设家宴，开香堂，与白崇禧喝血酒，称兄道弟，拜把结盟。会后白崇禧又送杨1万发子弹，3000块光洋，1部电台。 8月8日，长沙和平解放后，国民党湖南逃亡省政府迁驻芷江，杨永清又受命为黄杰省政府中的5名核心省府委员之一。 为了报答白长官的知遇之恩，杨永清即以“3纵队”土匪武装为主体，紧急部署了在怀化、芷江、新晃一带的设防，扬言要创造一个“阻止共军西进的奇迹”，给白长官“报喜”。（参考《芷江剿匪》） 一枪没放就把杨永清活捉了 我们连参与了对杨永清的围捕。很可惜，我个子比较矮，跑不赢，没有亲眼看到活捉杨永清的场面。 在活捉他之前，有一次他们化装成结亲的队伍，吹吹打打，想混过检查关卡溜到贵州去。杨永清的干女化装成新娘，坐在轿子里。杨永清化装成媒婆。被识破后逃掉了。 杨永清比较高估自己，可能是因为北伐的时候他打仗赢得多输得少影响了他，和解放军打过几次硬仗，手下的人死的死，降的降，散的散。再加上他们本来就是乌合之众，打散了后，知道谁也帮不上谁了，有些土匪头子就不听他的了。 发现杨永清躲在花园的是侦察连的两个战友。他们在蛤蟆塘发现对面山里有炊烟，就跑了过去。对面山里本来是没有人了的，为了抓住杨永清等土匪，我们早已将一些人家迁下山了。跑到对面山腰，看到一个二十几岁的妇女提着个篮子，篮子里装满了红薯。侦察连的两个战友，一个是贵州的，一个是河南的，他们都化装成土匪。看到这个妇女——后来晓得这个妇女是杨永清的小老婆——贵州的战友把篮子抢到手上。杨永清的小老婆以为遇到了两个打散的土匪，就讲，把篮子还给我，红薯是送给杨司令吃的。还问你们是哪个人的手下。贵州的战友用侗话告诉她，说是十二纵队邹治权的手下，来给杨司令送信的，要杨司令随时准备下山，贵州那边调了一个师来支援他，既然你是给杨司令送红薯，顺便就把这个口信转给他，我们回去了。杨永清的小老婆信以为真。 我们得到消息后马上有几个连围了上去，一枪没放就把杨永清活捉了。杨永清关了几个月后，押到县体育场公审。我去看了，杨永清瘦多了，脸跟刀削的一样。有些妇女拿内裤给他抹脸，羞辱他。枪毙也是在体育场。一共打了两枪，第一枪打在肚子上，没死。第二枪打在头上。 谁投我一票，就给谁吃碗三鲜面
1951年12月，活捉杨永清的功臣集体照。 资料图片 我听有些老人讲，杨永清北伐后回来是要拉部队的，结果没拉到，就呆在芷江。 1948年，杨永清要竞选国大代表。他有两个竞争对手——邓海藩和李连章。杨永清有帮会，势力大，有人帮着他强行拉票。邓海藩呢，是县里的参议长，在省政府吃得开，举报了杨永清强行拉选票的行为。这让杨永清很恼火，派他的侄子杨友明把邓海藩刺杀了。邓海藩一死，李连章就不敢大张旗鼓地和杨永清竞争了。 杨永清拉选票，也不全是靠武力威逼。当时我父亲在县城一家饭店做厨师。据我父亲讲，当时杨永清发话，说谁投我一票，就给谁吃碗三鲜面。竞选国大代表时，县里馆子的生意很好。 (编辑 李兰香) |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