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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转载]刘建超的《将军》与沈华的《鲁迅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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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建超:将军

 

“15年以后,我会成为一名将军。”哥查着字典读完一本泛黄的《孙子兵法》后,右手握着书轻轻拍打着左手心,站立窗前一脸庄严,两眼望着无边天际对我说。哥那年12岁。

哥高中毕业报名参军。全县800名应届毕业生中挑选3名飞行员,哥是最后6名候选人之一。哥打开箱子搬出平时不许我翻动的几十本宝贝书:“这些都留给你了,好好学习,哥当了将军回来接你。”可哥政审没有通过。哥哭了一天,背着母亲缝好的被子到80里外县化工厂当了一名学徒工,每月23元工资。

哥的师傅为人尖刻。哥除了干活还要给师傅洗衣打饭,星期天还去乡下帮助师傅家干田里的活。哥的师傅烟瘾大,爱下棋,常哄着哥陪他下棋,谁输了谁就买一包“黄金叶”。哥的工资除去吃饭大都“孝敬”师傅吸烟了。学校放暑假,我背着一小口袋白蒸馍去看哥。哥屋里除了母亲缝的那床被子,啥都没有。一张苇席铺在地上,上面堆满了棋书。哥光着膀子坐在席上打棋谱能打一通宵。“目前局势是这样的,我赢师傅已在把握之中了。”哥说,晌午,哥和师傅下棋又连输三盘。哥的师傅伸着黑乎乎的手从小口袋里抓走了三个白蒸馍,我心痛得直掉泪。哥说:“兵不厌诈,你还不懂。”哥转正那天,在职工食堂与师傅挑战:“谁输一盘,一条‘黄金叶’烟。”哥将三条烟放在桌上。围观的人开始起哄。哥的师傅从兜里掏出一沓菜票:“破上下个月吃咸菜了!”哥就蹲在凳子上,一手托腮,一手调动兵马,直杀得师傅大冷天硬是出了一头汗。不少人给哥的师傅当“高参”也无济于事。哥干脆利索连胜三盘。哥收起菜票揣着烟从容潇洒走出食堂。师傅瞪着眼张着嘴半天没缓过劲儿。

15年后,哥没有当将军却当上了爸爸。哥给女儿起了个响亮的名字:上将。嫂子撅着嘴老大不愿意。上将升入小学后,嫂子的厂里出现困难,厂里不少职工托人找关系往哥的厂子里调。嫂子也怂恿哥去找领导谈谈。哥在屋里背着手不停踱着步子,说:“从目前局势看,我厂的效益确实不错,但是个污染严重的行业,治理是早晚的事。而你厂的产品是国家建设的资源性产品,定当扶持。”如哥所料,不出一年,哥的厂被勒令停产,嫂子的厂又红火起来。嫂子对哥佩服得不得了,对哥伺候得更周到。上将升入中学后,城里兴起建房热,双职工借钱筹资在县城新规划的职工新区盖房子。哥不为所动。老街四邻新房建成,请哥去“燎锅底”,哥吃着人家的酒菜,看着人家的新屋,蹦出两个字“惜哉。”主人让哥说个明白。哥用手指蘸着酒在桌上画了一幅地图,一手撑着腰,一手拿着一根筷子:“目前的局势是这样的,云梦河是流入淮河的主要河流之一,横跨半个省,途经四个城市,是造成春夏两季洪灾的主要因素,现今世界是资源之争,重点在石油,10年20年后,争夺的重点将是水资源。云梦河水质优良,不但白白浪费掉,还是水患之根,治理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。从县地理位置上看,要治理云梦河非葫芦口处莫属。在葫芦口处筑堤,受淹者职工新区首当其冲。费了人力、物力、财力,住不上三年五载就拆迁,岂不可惜哉?”主人不爱听,酒席未散就把哥请了出去。3年后,职工新区果然开始拆迁,哥成了县城家喻户晓的人物。

天未降大任于哥,同样劳其筋骨,空乏其身。女儿上将在一次郊外春游中因车祸丧生。嫂子因失女儿之痛精神恍惚,晾晒衣服时不慎从二楼坠下,治疗3个月最终还是截瘫。为给嫂子治病哥花了所有积蓄,变卖了所置家当,还背了两万元的债务。哥却处之坦然,只是头发白了许多。闲暇时,哥推着嫂子出去“散步”,嫂子怀中抱着两样东西,一只折叠的小马扎,一副象棋。哥放稳轮椅,打开马扎,铺开棋盘,接受男女老少的挑战。不论其棋艺高低,哥从不敷衍。每次把对手逼入绝境,一声“将”之后,哥便从衣兜里摸出一包烟来,抽出一支叼在嘴上,嫂子会及时划一根火柴将烟点燃,对哥粲然一笑。哥深吸一口烟,再将烟雾从鼻孔唇缝缓缓吐出,那份踌躇满志的神态俨然一位将军。

 

【卧虎点评】厚重的《将军》

 

虎年秋,读杨晓敏先生主编的《中国当代小小说大系》。整体上感到20世纪80年代的作品厚重,进入90年代末后的小小说相对浮躁,是时代使作品使然,如同什么样的地产什么样的庄稼。这一现象不只表现在小小说界,而是波及到整个文坛和文化思想界,甚至转型期中国社会的各个角落。
坦率说,20世纪80年代我耳熟能详的小小说名篇多,90年代末以来的作品,从语言,內容到形式,有强烈共鸣的少。虽少,但毕竟还是有的,其中印象较深的三篇为蔡楠的《行走在岸上的鱼》,黄建国的《谁先看见村庄》,刘建超的《将军》。六个字简评,分别是飘逸,老到,厚重。
《将军》的厚重,冯骥才先生说是况味,刘海涛教授说是面对逆境的从容,坦然,建超的创作谈里说是平凡的人生可以有不平凡的气度。而卧虎读时的直觉,则是除了这些之外,“将军”的悲哀不只是个人的悲哀,而是千里马们卧糟式的悲哀,是一个扼杀人才体制的悲剧和一个民族集体无意识的悲哀和辛酸。很多年了,法国作家说中国作家活得很智慧。什么是活得很智慧?其中的况味大致与“将军”没有本质的区别。
我的直觉,或许有拔高的嫌疑,但也可以说是作品的多义性使然,是生活本身的多义性使然。
建超的语言很冷静,如同他性格的外冷內热。这种冷静其实也是热情冷却后的结晶:结实,安静,从容。是笑着流泪,是哭着微笑。有一点儿汪曾祺的《虐猫》,有一点儿阿城的《棋王》。
作家能把创作谈写好的不多。原因主要是由习惯的形象思维跳到不常光顾的逻辑思维,语言环境思维环境不熟悉。不熟悉也便难以深刻多变。但建超另辟蹊径,避开词汇的堆砌,而以小说笔法自然呈现创作过程,使读者如读棋战解说一样身临其境,如听朋友聊天一样有自然不隔之美。如我在《刘建超的小小说作家十二钗》中所说的那样,他展现了另一种笔法,另一种存在。
建超的厚重,是厚积薄发后的水到渠成。他是王奎山,司玉笙那种从不随随便便写一篇作品的作家。如将军爱护自己的宝刀,如雄鹰珍惜自己的羽毛。王奎山写既有现代思维又有民族传统的《大火》用了10余年时间,司玉笙为研磨一个细节可以耗上许多天,《将军》从构思到出炉用了3年时间,这是精品意识的体现,也是他们的作品整体上整齐厚实的原因所在。
除去说建超谈创作的文字,写《将军》的文字皆是虎年秋写在《中国当代小小说大系》上还未来得及整理的眉批,现摘录下来,也是与建超和文友们的一次迟到的交流。

沈华:鲁迅            


    鲁迅初学医,后改学杀人。杀人的理由极其荒唐,鲁迅发现,学医拯救的人,竟都是该死之人。但从医者易,杀人者难,鲁迅杀人的功夫虽独步天下,无奈寡不敌众,最终心力交瘁,英年早逝。

    杀人者,自当有过硬的武功和天下无双的利器,干将莫邪之锐,湛卢龙泉之利,鲁迅皆不放在眼里;而铁匠铺打造出来的俗物,只供屠牛宰羊割草刈苗之用。迅哥独辟蹊径,居然从中外典籍内搜刮出两件兵器来,长者投枪,短者匕首。鲁迅天资聪慧,寥寥数年便了悟杀人之道,成名于江湖。
    世上最残酷的杀人手段,莫过于杀心。情侣分手,受伤者往往一生不能痊愈,甚至为此毁掉自己的将来。鲁迅就是这样的高手,但鲁迅不可能做所有敌手的情人,他有他的办法:掘祖坟。
    明月夜,短松冈,鲁迅潜伏于蓬莱之中,举起如椽笔之投枪,注目前方。前面,一片突起的坟堆,层层叠叠,像世人五脏六腑上发起的囊肿。一会儿,那些大鬼小鬼饿鬼厉鬼悉数登场,在月光下载歌载舞,高歌伦理道德、三纲五常,其中有面善长髯的长者,发号施令,告诫众鬼给生者托梦的要义。每逢此时,必有乌云蔽月,阴风骤起,哀鸣声不断,村庄胆寒。
    迅哥暴起,投枪如箭簇如飞蝗,群鬼哭嚎,鲁迅戳之如肉串,鬼在枪头奋力挣扎,黑血如墨,喷涌而出,鲁迅将它们放在火中烧烤,啖之,哈哈大笑,酣畅淋漓,砸碑平坟后离去。路遇三两只狸猫、野狗,乘兴追打,猫狗落水,狼狈至极,鲁迅亦哈哈大笑。
    投枪除千年之鬼,而匕首却是另外一种玩法。
    鲁迅练成天下无敌的武功,天下无敌,视苍生如草芥木偶,故杀人实在无趣。鲁迅经常穿梭于市井,挟道貌岸然者而归,心脏坏的割其心脏,脾胃黑的去其脾胃,肝胆萎缩摘除肝胆,大脑淤塞疏通大脑,然后放其回家,以此为乐。年轻人喜欢这种新游戏,从者众,尊鲁迅为教主。
    大侠梁实秋系名门正派之宗,鄙薄歪门邪道,为匡扶正义,约鲁迅决战。鲁迅左手投枪右手短刃,傲然立于天地。两个回合,梁实秋便丢盔卸甲,化身走狗狼狈逃窜。于是,众豪杰合力围剿,正邪两派鏖战数年,无奈鲁迅武功盖世,所向披靡,声震江湖。
    另一位大侠林语堂曾参与大战,后人曾向他请教对付鲁迅的办法。林语堂捻断胡须,唏嘘不已。鲁迅不可战胜!他所用者非投枪、匕首,非丈二蛇矛、青龙大刀。那是什么兵器?后生惊讶。宙锋剑,是天外流星落地为铁、融昆仑山寒雪冶炼而成,“斩石如棉,其锋不挫,刺人杀狗,骨骼尽解。”
    但鲁迅却突然死了,死在对手的前面。众人起初鼓掌欢呼,后悲痛欲绝。梁实秋察觉,自己的软骨被鲁迅切除后身子硬朗了;林语堂那颗曾被鲁迅击打的心脏不憋屈了……大家忽然明白,鲁迅纵横江湖二十年,竟没有杀死一个人!他做的,不过是给众多灵魂动动手术而已。看来,他骨子里还是个医生,医生是杀不了人的。

   【卧虎点评】担当

    毛泽东说:中国古今有两个圣人,一是孔子,一是鲁迅。

卧虎说:毛泽东把孔子鲁迅视为灵魂上的知己,其实他是在说,他们是最了解中国,最热爱中国,对中国批评最多而又帮助最多的人。尤其是鲁迅的哀其不幸,怒其不争,愤其不为,亦爱愈深,痛愈深,牵挂愈深,行文中下的猛药愈深。而这种冷眼看穿,热肠挂住的侠骨柔肠不被理解的寂寞苦闷,又不唯是鲁迅孔子毛泽东们所独有的,所以他们才愈同屈原杜甫范仲淹那样拥有众多的隔代知己,千古知音。比如沈华,比如高研班的同学们。

艾青说: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,因为我对这土地爱的深沉。这是艾青在说自己,也是说孔子,鲁迅,毛泽东等以家国和人类命运为己任的仁人志士的。

所以我们才更理解鲁迅写《阿Q正传》时的锥心之痛,

所以我们才更理解范仲淹“噫,唯斯人,吾谁与归”的仰天长叹,

所以我们才更叹服毛泽东“俱往矣,数风流人物,还看今朝”的前无古人,后难来者的担当!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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